11、破釜沉舟
远空的愁云依旧惨淡。
灰白的云层之下，有一道两鬓似霜，身形略朽的老者。可他此时的气势却是直冲云霄，怒发雄起，如那擎天之柱一般伫立于草地上。
他的对面，是一对不过十六余岁的年轻男女，此时皆是浑身绷紧，面色略沉地盯着他。
这老者淡淡地话语，蕴含了不可忽视的霸道的强迫，似乎完全不把两人看在眼里。
可他们俩知道，黑皇有这个资本。到现在为止，他们也无法看透这黑皇的功力到底有多深。
恐怕，可以轻易击败目前的他们。
凤娃却顶着那可怕的压迫感，不管脑海里隐约传来的生疼，直接一步上前。
“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她不卑不亢，握紧了拳头。
“说。”
黑皇出乎意料地答应了。
“黑皇殿殿主与魔障勾结之事，你可知几分实情？”
“那是我决定的。”
“……”
那黑皇平稳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愧疚与自责，使得她一阵失语。她没想到此人一口承认得如此爽快，那眼眸里凝聚的冷意更甚。
“看起来你身为人类，却明目张胆与魔障合作，非常理所应当。”
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？”
“这是变相接引邪魔进入人间。若是将来它们积蓄了足够的力量，绝对要将人间界变成一片炼狱！”
凤娃语气冰冷无比，隐隐带着失望，丝毫没有畏惧他的强大气势而缄口不言。
可黑皇竟是笑了，苍老的面庞上卷起不少皱纹。
“年轻人，人间死再多人，跟我黑皇殿有何干。弱者死，强者活，我可没那么伟大。”
“你自己的恶劣行为引来了魔障为祸人间，甚至还祭祀无辜孩童，还说有你何干？”
凤娃回讽道，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这番话，此话无疑是狠狠打了黑皇的脸。
“老夫说没有就是没有！”
黑皇冷漠开口，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包含着惊人的气势，竟是使得在场所有人耳畔皆是轰轰炸响，有距离近的护卫直接嘴角溢血，面露骇然，连连后退。
仅仅是一句话，便能伤人于无形，这还是黑皇压制了功力的结果。
“呵呵…能指点老夫一二的人还没生出来呢，无知小辈。”
他面露冷笑道。
“过来下跪！”
这令人屈辱的话语却没有动摇两人的理智，皆是眼眸冷冽地望着他。
“你快带这个姐姐与老人先走，我先顶一会儿。”龙娃暗中传音，语气平稳无比。
可凤娃却听出了一缕极淡的焦虑。
她知道，他恐怕不是黑皇的对手。
“可我...”
她传音到一半便停住了。
她也知道，如果不留下来的话，龙娃恐怕有生命危险。那黑皇极其强大，仅仅一人绝对无法抵挡。可眼下若是不将萱灵和她的母亲送走的话，这场恶战的余波恐怕会狠狠波及她们，危及性命。
要是任她们自己离开，这深山丛林不仅路径极其复杂，而且任意出来哪头野兽都能让母女陷入困境，万不可放任离去。
加上龙娃目前的功力连她都暂时看不透，或许在对上那黑皇后…可以拖延久一点。
没有任何选择，也没时间矫情。
她仅仅思考了几秒便狠狠转身，不愿回头，欲带着萱灵两人极速离开。
而龙娃闭眼深呼吸一口气，随后猛地睁开，毫不犹豫冲向了黑皇的方向。一股炽热到极点的气息顿时如火山般爆发而出，瞬间席卷了这片天地，连地面似乎都在隐隐震动。此时此刻，他动用了浑身上下最强的力量！
而她含泪运功，双手不停翻飞结印。阵阵真气被她释放了出来，层层缠绕。渐渐将两人重重护住。
“请服下这颗神丹，这样飞行途中不会恐高也不会晕眩。”
她手中光芒一闪，两颗丹药赫然出现，拿着递给了母女二人，这丹药赫然是凤娃没有卖完的天界神丹。这等药效对于普通人有着显著地全方面提升，益处极大，且并无任何副作用。
可母女却不肯接受。
“姑娘，不用管我们了，你做得已经够多了。若不是你出现，我早就在黑皇城街头丢了性命，灵灵也早被绑走。”
“现在害得你们俩性命难保…”
老妇人擦了擦满是皱纹的眼角，愧疚万分，试图推掉凤娃的手。眼下的少女倾尽一切救她和自己女儿，连这等宝贵万分的丹药都丝毫不吝啬，让她老泪纵横，怎么都不愿意收下。
“姑娘，不用担心，放我们自己走吧！我早就做好与他们拼命的准备了。”
“我们不愿拖你的后腿，能认识你们是娘与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。”
萱灵也连声说道，眼目里满是感激与决心，没有丝毫怨言。
她也清楚这样定是拖累凤娃。那黑皇可怕无比，成名已久，早已让无数强者闻风丧胆。若是留那少年一人，他定是凶多吉少。
这位少女早已成为她心目中的天降神仙，成为照亮她这苦难生活的一道光，早就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，绝对不情愿自己拖了少女什么后腿。
可凤娃却摇摇头，果断腾出一只手炼化了药力，强行打入她们的体内。
“不行，山林里很容易迷路，而且只要你们还在天阳国就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。”
“我会把你们送到别的地方去。”
凤娃运着功，善意地笑了笑，并悄悄用一丝神力蒸干了眼眶里的泪水，不想被她们发现。
很快，她运功完成，母女俩被半透明的真气全方面罩住，无法从空中掉落也挣脱不开，安全无比。
“起！”
她一声轻叱，浑身上下爆发出绚烂的光芒，随即带动了母女二人，迅速往天上飞去。
轰隆！
惊天动地的打斗声在她后脚的大地响起，她不敢回头再看，一心催动全身的力气极速飞行。
少年明知不敌，可还是自愿留下来，拼尽所有以争取这一丝宝贵的时间。
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脸庞上悄然落下。
只要把母女送到了安全的地方，就可以回来帮他了。
抱着这份心态，她手掌一翻，祭出了火凤剑，然后直接狠心咬破了舌尖，一大股精血顿时染红了剑柄。
“祭我真凰血…”
“剑化凰翼！”
精血流失后，重重眩晕感如潮水般一下涌上脑海，可她眼神坚定无比，不顾一切地继续念着口诀。
刹那间，火凤剑化为了两道赤红光芒，不断涌入她的背后。下一刻，竟是幻化出了一对散着朦胧霞光的翅膀，那双翼上镌刻着凤凰一族独有的纹路，显得古老且神圣。
这对凰翼显化后，仅轻轻振翅，身形便是化为一道残影瞬间飞出数十里之远，速度快到无法想象。而她因失去了不少精血而面色苍白万分，一股疲惫感慢慢攀上了脑海。
可她清楚此时绝对不能有一丝掉以轻心，于是咬着银牙坚持催动凰翼，以生平最大的力度全速飞行。
身周不断掠过重重云层，下方的景物极速变幻，群山，石林，湖泊，平原，沙漠...
她这一飞，直接于短时间内到达天阳谷万里之外。
眼下的景物继续切换，经过了数种庞大的地貌景观，才隐约瞥见了人烟。远处，大片的房屋与阁楼立在大地上，不断有憧憧人影出现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。
再近一些，可看出这是一片繁华的城镇，其规模甚至比黑皇城还要大上不少，人群喧闹与叫卖声不断，那城门上有着“平阳城”三个字。
凤娃曾经粗略地了解过人间界的地图，知道这里并不是天阳国的领地范围，治安也极好，内心悬着的石头一下落了下来。
“嗖”
她降落在离城门不远的树林，将身后两道真气护罩发功散开，露出了母女二人的样子。
她们面色红润，状态极佳，并没有任何飞行的不适。凤娃一眼看出，这神丹还治愈了老人多年的旧疾，亦让萱灵身上散发出道道修炼者的波动，显然开启了修炼之路。
见此，她放下了心，随后拿出了身上全部的银两与一张羊皮地图。
“这些银两应该够您安稳生活好久了。还有感谢这张地图，若不是它，恐怕我最重要的人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请不要愧疚而歉，你们自始自终都是被恶人所迫害的一方，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。”
“我必须要先走啦，有缘再见！”
她生怕两人不收银两，因此小心翼翼地以一道真气拖着送到她们面前，随后凰翼再次张开，头也不回地冲上高天。
母女两人没有任何推脱的机会，唯有颤抖着拿起面前尚有余温的银两和羊皮地图。她们抬头看去。天穹之上，少女的身影在她们的眼中渐渐模糊。
那一刻，她们的眼底渐渐泛起盈然的泪光。
往昔的画面一幕幕在她的内心回放，恍然间如梦境一般。
每当只剩一步便堕入深渊之时，总会有一双手紧紧拉住她们。
那是在所有人都冷漠观看她们陷入困境的时候，是一把从天而降的真气长剑，击退了黑皇殿的黑手，也打破了她们万念俱灰的绝望。
那是在她们即将被黑皇殿强行带走时，是这对少年少女如天神般降临于此，强势击溃了梦魇般的四公子一帮人。
那是在少年少女最为生死攸关的时刻，她们的生命安危反而被提到了第一位，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存亡与否…
他们宛若太阳的光辉，刺穿了无尽的阴霾与乌云，将光芒与温暖铺上心田的大地。
丝丝缕缕的暖流，慢慢淌过内心。
萱灵闭上眼睛，双手合十，轻轻祷告。
“愿上天开眼，保佑这对善良正义的孩子，逃离那恶人之手…”
老妇人也紧紧闭眼，流泪不止，口中轻轻喃喃。她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救恩。
“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的...”
而她没发现的是，口袋里那柄灵铁短匕竟是轻轻闪烁出一道细微的光芒，似乎在回应她们的真诚祷告。
… …
一道赤红的倩影如闪电般掠过高空，瞬间便是数里之外。
这惊人的速度代价也极为庞大，是凤娃献祭了一部分珍贵的舌尖精血。这等精血是修炼者最为重要的人体宝藏之一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与潜能，但副作用也可怕无比，通常会让修炼者陷入最少大半年的虚弱期。轻则在此期间功力大退，重则威胁到生命安危，神识消散。
因此，没有什么修炼者敢随意动用这等底牌，稍有个闪失便是万劫不复。
可凤娃此时顾不了那么多，她只知道那黑皇是她目前见过最不可匹敌的人类强者，他们俩连他的目光都近乎扛不住。若是不以最快的速度回去的话，龙娃可能就…
“不行！！！”
她不禁失声出口，不敢再往下想。那内心的急迫感愈放愈大，溢满了全身上下每个角落。
有生以来，从未如此忧虑。
她生怕自己迟了分毫，结局便是后悔终生，重演三千多年前的情节。
而这一次，没有人再来复活他们。
想到这里，她身躯微颤，双拳捏得极度用力，发白不已。
龙，这一次，谁也不能把你再从我身边夺走了。
谁都不行。
她眼神深处陡然迸发出惊天的坚毅，如一把绝世神剑正在慢慢出鞘，可怕的威势震动了这天地。
她再次狠心祭出了一些精血，高天之上顿时血光弥漫，能量肆溢。这举动使得脸色更加苍白憔悴，可身周的真气波动变得越发恐怖，隐隐间突破了天劫境的范围，悄然迈进了新的天地。
仿佛在那一刻，她瞥见了一片混沌朦胧的空间，里面似乎飞舞着玄妙的大道之光与规则碎片。下一秒，身体深处某些枷锁似乎悄然崩碎，脑海里出现几分明悟之感。
这浑身上下充斥着的庞大力量，似乎举手投足之间，连万里青天都要被撕裂。
凤娃感受着这股恐怖的力量，银牙紧咬，死握双拳，硬生生压制住体内隐隐出现的虚弱感。可心绪坚定无比，仿佛那无坚不摧的神铁一般。
龙，等着我。
这一次，换我来保护你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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